116、番外二 缝隙_我的竹马是渣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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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6、番外二 缝隙

  助理思琪敲响办公室门,银色小托盘里是下午醒神的红茶,知道他最近休息不好,特意泡得淡了点。听到叶开在里面应了一声,她才推开门。

  叶开一边从休息室往外走,一边打着领带。思琪按下电动百叶窗的开关,折叠的午后光线一道明一道暗,从她年轻上司的脸庞上缓缓上移着扫过。

  盛放的天光最终笼罩了他的全身。

  叶开对着落地窗外林立的高楼打完了领带钉好了袖扣,站着看了两秒,才回身端起茶盏,边问:“下午什么安排?”

  轻重缓急,思琪逐一汇报提醒。

  叶开还在美国念硕士,但对宁通的业务和管理都已经介入。上学时的会务都由思琪旁听整理后抄送给他,实在是必须亲自出席的,便只能熬夜参会。一年中两个长假,除了最开始几天倒时差处理私事,后面的日子也都奉献给了公司。

  思琪跟了他快四年,眼看着他越来越得心应手。

  叶开沉吟着听完,调整了一些细节。人走后,他在办公椅上坐下,微垂着眼眸按了按太阳穴。闭上眼的时候,梦里的一切画面都还很鲜活,机车的轰鸣声留在耳畔,陈又涵戴上头盔前在他下颌上亲了亲,靠近耳垂的方位。梦里应激起的酥麻一直延续到了此刻。

  手指不自觉地从太阳穴滑至耳下。叶开的目光又轻又空,给陈又涵发微信时嘴角忍不住上扬。

  陈又涵划开微信,看到屏幕上显示:原来你物理才考28?

  虽然只有短短几个字,愣是给看出了点揶揄宠溺的味道。

  高中时代距离他太过遥远,陈又涵怀疑叶开是发错了人。听汇报的百忙之中忍不住抽空脑补,应该是哪个高中生找他哭哭啼啼哭诉成绩不好请教学习方法,或许最后还会顺理成章以道谢的名义约他一起吃饭看电影云云。抬眸,文娱集团经纪总监用一种严谨、确信、学术的口吻一锤定音:“现在市场上流行的是白痴美人人设,漂亮、娇憨、像小白花,不仅吸粉也很有路人缘……”

  陈又涵的目光从经纪总监的脸上移向投影仪,上面是经纪部的艺人矩阵战略方案,停留的那一页正是准备签约的两位新星,果然漂亮,果然娇憨,元气又纯情。经纪总监眼看着常务董事的眼神从散漫转为深沉,继而面色不虞起来。

  陈又涵没时间细究,低头回微信命令道:脑子不好的就别搭理了。

  下了班,迎接他的并不是灯火通明的屋子,而是黑沉沉的冷气。高楼灯光倏尔扫过落地窗,在陈又涵浸在阴影里的脸上一闪而过。白天没机会,他本来等着回家了把人捉住好好审问,这时候才想起叶开早就说过今晚上有应酬。

  陈又涵没开灯,思绪停留在白天的事情没有回神。

  同样都戴着婚戒,显然在他手上和叶开手上有不同的效果。这种时候年轻的优势就体现出来了。他戴着,众人都以为他真的收心,聊起婚姻都称羡他天作之合。叶开不一样,二十五不到的年纪,都当他闹着玩,婚戒看到也当没看到,一天天的不是“学长这个课题我想和你一组“,就是“学长这个paper你可以帮我指点一下吗?”。年轻人是不在意逾矩的,心比天高,总觉得自己的魅力可以征服一切游刃一切。

  吃醋有点小题大做,但异地恋本就更脆弱敏感,留学生在海外又天然地在情感上更互相亲近一些,说完全没有危机感,那也属实自欺欺人。

  热水逐渐注满浴缸,陈又涵回过神,单手扯下领带,一边冷酷地想,笑话,他一功成名就的社会人士为什么要吃一个物理考二十八分的白痴的醋?

  ……虽然他当初上学那会儿也没考多好就是了。

  等近深夜时叶开才到家,陈又涵亲自去接的。人还尚存点意识,好歹知道自己爬进副驾驶,然而扯个安全带的工夫就能睡着。陈又涵把人叫醒,拧开水瓶喂了口水,眼看着叶开的目光又迷糊过去,在人眼前打了个响指,“喂,”逗狗似的叫了一声,握住他肩膀问道:“哪个白痴找你?”

  叶开的眼神定在他脸上两秒,绵软无力的手软软地揪住了陈又涵的领口:“骗子。”

  陈又涵微眯眼,打量叶开,耐心地跟一个神智不清的醉鬼较劲:“谁是骗子?”

  叶开没回答他,微微偏过脸,让出线条精致的下颌。

  陈又涵的目光在他轻点颈侧的动作中深沉下来,而后亲了上去。亲得深了,变成吮。叶开闭目仰着头,双手抱住他宽阔的肩背,醉到深处身体在陈又涵的气息中控制不住颤抖。

  不知道为什么,今天晚上竟然没有做梦。

  第二天早起,一眼就在镜子里看到了脖颈那侧的红印。……真他妈要命。从洗手间出来时,脸色黑得要命,顺路气鼓鼓地瞪了陈又涵一眼。

  衣帽间柜门打开,叶开衬衣西裤穿得整齐,领口微敞没打领带,要找一条可以遮掩吻痕的丝巾。陈又涵从背后抱住他,“我帮你。”

  镶嵌在柜门内侧的镜子倒映出他纤长分明的手指,在繁锦的丝巾中流连一秒,摘下一条墨绿色的。柔软丝滑的绸缎从金属上滑下,落入了陈又涵的手中。他握着,在叶开的颈边比了比,而后在脸颊上亲了一口后问:“好不好?”

  叶开在镜子里找到陈又涵的脸,继续面无表情地瞪着他,但嘴巴看得出向上抿着的迹象。

  ……这是真生气了,等着人哄。

  陈又涵失笑:“怎么这么蛮不讲理?亲是你主动要亲的,做也是你主动要做的……”唇贴着耳畔低声说:“‘还要’也是你说的,睡醒了就翻脸不认人?”

  耳廓在呼吸的热气中变得滚烫,叶开小幅度挣扎了一下,冷不丁眉头一蹙,扶着腰咬牙切齿骂道:“……王八蛋。”

  陈又涵不轻不重地帮他揉捏,承认道:“是有那么一点过分。”

  按到了扭伤的穴位,叶开“嘶”得一声,脸色都变了。

  陈又涵续道:“……主要是吃醋了。”

  他倒是坦然,但叶开一脸莫名:“吃醋?吃谁的醋?”

  “谁跟你说物理二十八分?”陈又涵圈住他的腰,把人带进怀里,“男的女的?高几?有没有趁机请你吃饭?”

  叶开反应了一会儿,双眼慢慢不可思议地睁大,没等说话,陈又涵又问:“追星吗?”

  叶开:“?”

  陈又涵报了两个女星的名字,继而严谨地又加了一个男星,都是昨天会议上经纪总监举的“娇憨小白花”例子,问叶开:“喜欢吗?”

  叶开以为是他们新签的人,客套说“还行”,眼看着陈又涵眸色不善,立刻改口道:“……好吧其实不太喜欢。”

  陈又涵慢条斯理:“智商不高的人,其实也没什么好喜欢的。”

  叶开眼眸微抬,带了点笑意地问:“物理二十八就是智商不高了?”

  陈又涵问:“不然呢?”

  叶开没忍住噗地一声笑了出来,陈又涵皱眉:“你笑什么?”

  “觉得你可爱……”他笑着闭眼扶了下额,想忍住,结果越想越好笑,唇角上扬的弧度到了让人想亲的地步。

  陈又涵后退一步,意味深长气息深沉地打量着他,介于玩味和生气的边缘。

  叶开笑够了,勉强稳住气息说:“不一定啊。”他说,语气自然地为对方辩护,“也许他虽然物理只能得二十八分,但别的都很擅长呢?而且他可能上课根本没有好好听讲,考试都是靠蒙的。”

  他说完,不知道为什么,陈又涵永远云淡风轻胜券在握的表情便有些绷不住,生硬地说:“不可能。”

  叶开忍着笑:“怎么不可能,我就认识一个。”

  陈又涵捏紧了拳,尽力耐心地克制自己的语气和神情,英俊的脸上面无表情,但因为叶开始终站在对方角度说话,他的眼底依然流露了些丝难以控制的妒意和受伤。

  叶开转身面对穿衣镜,一边慵懒地打好丝巾,一边从镜子里看着陈又涵说:“他玩机车,还挺酷的,身材也不错,毕竟是打篮球的。”

  陈又涵没有情绪地应了句:“是吗。”

  丝巾围好了,墨绿色的确很衬他,是那年蜜月时在阿根廷买的。虽然大夏天打丝巾勉强可以用时尚穿搭来解释,但还是欲盖弥彰。叶开自暴自弃,反正这不是第一次,不是第二次,当然……也不是最后一次。他转过身,去牵陈又涵垂在身侧的手。哇,好僵,好像不愿意搭理他。

  叶开掰开他的手指,与他交握,指尖挠他掌心:“又涵哥哥,”他抬起脸,仰视他,“生气啦?”

  陈又涵冷哼一声,垂眸看他卖乖的面容,终究没忍住在他唇角亲了亲:“没有。”心里饱胀的酸意强行被平复下来。叶开不是那样的人,他也没有权利以任何身份干涉他的交友。所有的不愉快只是他自己内心单方面的龃龉,要调整心态的是他,不是叶开。

  叶开抱住他,顺从他心意骂道:“你说得对,笨蛋白痴学渣就是没什么好喜欢的。”

  陈又涵冷峻的神情松动。

  “不过,”他眨眼睛,“你只考二十八分,为什么要骗我是四十?”

  陈又涵怔愣,反应了一会儿,“我什么时候说过物理只有二十八?”不等叶开回答,他明白了,“是梦里。”

  叶开忍不住笑,扑上去圈住他脖颈:“要编也编一个更像样的分数吧,四十分就满足了?”

  陈又涵却掰住他肩膀,硬生生让他站得板正:“宝贝。”他顿了顿:“那是梦,不是真的。”

  叶开的目光茫然。

  “你不能把梦里的事情拿到现实里,梦里的陈又涵物理只考过二十八,不代表我在骗你。”他用指腹摩挲叶开的脸颊,温柔地说:“宝宝,梦是假的。”

  叶开喃喃重复了一遍“梦是假的”,眼神忽然慌乱地垂下,再抬眸时勉强地笑了一下,故作轻松地说:“……我知道,梦当然是假的。”

  “像你说的,要骗你,什么不编个更高的分数?六十分,七十分,哪怕八十分九十分都可以。”

  叶开点点头,“嗯”了一声。一股难以描述的疲倦和心慌忽然间奔袭上心头,他扯掉刚打好的丝巾:“又涵哥哥,我有点累,我可以不去公司吗?”

  陈又涵观察着他的神色,没有追问,只是抚着他的颈后:“好,不想去就休息一天。”

  人至玄关,他又追了出来:“又涵哥哥,”叶开吞咽了一下,问:“你怎么会把物理成绩记得这么清楚?”他有言下之意,譬如,也许你真的只考了二十八而不是四十呢?

  这个问题陈又涵却回答得很快。“因为难得,”他笑了一下,“以前考试都靠蒙,只有那场期末考是认认真真一题一题自己算出来的。”

  叶开也跟着勾了下唇:“原来是这样。”

  陈又涵张开怀抱:“过来。”

  叶开依偎进他怀抱,头枕着他的肩膀,感受到陈又涵充满安全感地把他圈住。低沉的嗓音就温言在耳侧:“不要胡思乱想。”

  他乖巧地点头。

  陈又涵怀抱未松,下巴搭在他头顶,半真半假地说:“你这么当真,我会吃醋的。”指腹在他嘴唇上压了压,“梦里不会接吻了吧。”

  叶开不说话,过了半晌小声说:“……不是第一天就亲了吗。”

  陈又涵失笑一声:“我被自己绿了?”

  叶开推他出门:“神经。”

  等陈又涵出门,他给自己简单做了份早饭,两片全麦吐司,牛油果,蓝莓,煎了个鸡蛋。他的手艺也就到此为止,鸡蛋都不是常常能成功的。牛奶热在半途,他跑去书房抽出那本相册。陈又涵说的对,梦都是假的,他一定是看过太多次照片,才代入了梦里。昨天晚上不就没梦到吗?只是隔了一天而已,梦里的世界就变得隐约模糊下去,他要用力想,才能想起那个年轻气盛的陈又涵的模样,一眨眼,便又立刻淡忘掉。

  相册一页一页往后翻,在市青训部分停顿了下来——叶开握着页角,目光怔然。

  为什么?为什么陈又涵的护腕是白色的?

  不可能是他记错了。是黑色的,一直以来就是黑色的,从来就是黑色的。那天他们在床上,陈又涵把他抱在怀里陪着他一张一张看过去……一定是黑色的。

  指甲下意识地抠进胶纸,叶开眨了下眼睛。是黑色的吗?……好像又不是。是他记错了,其实一直都是白色的。连续几场赛事,包括最后的大合影,都是白色的护腕。

  叶开合上相册,扶着椅子缓缓坐下。脑子昏昏沉沉的,一些思绪毫无规律地浮沉,他仿佛徒劳地在一片光海中泅游,想抓住什么,却什么都抓不住。

  ·

  “喂,走了。”

  盖在脸上的书被揭走,到十月份了,但太阳即使到五点钟也还很充足,叶开被刺得紧眯了下眼,接着一只大手盖在了他的眼睛上。

  “睡着了?”

  陈又涵在校队的最后一次训练结束,提交了退队申请。他洗过了澡出来,运动挎包里是他的球衣球鞋,旁边滚了颗暗红色的篮球。他在叶开身边坐下,单手合上书封一看,《小径分岔的花园》。怪不得跟杜唐的话比跟他还多,真是能看到一起。

  叶开摸了摸盖在额上的那只手,手掌宽大厚实而手指很长,是一双打篮球的手,掌心布满薄茧。肌肤相贴处传来温热的触感,真实得不能再真实。

  他从鼻子里“唔”了一声,“好晒,晒黑了。”

  陈又涵失笑:“对不起了,走吧,请你吃冰。”

  叶开拉着他的手从眼前挪开,睁开眼,透过斜照的夕阳,看清陈又涵的脸。

  年轻气盛,如同初见的第一面那般,仍是桀骜飞扬的个性底色。

  因为还记得醒来后想不起他的那种慌张,叶开这次看得前所未有地认真。学校里人都散光了,秋虫浅浅地鸣叫,他仰躺在如毯的绿荫草坪上,定定地自下而上仰视着陈又涵,手里还握着他的五指。周围没人,只有风穿过灌木。

  陈又涵低头,在他唇上轻轻碰了碰。

  叶开抓着他的手不让他走,张开唇瓣加深了这个吻。气息进来的时候致命得熟悉,他忍不住呢喃了一声“又涵哥哥”。

  陈又涵定了定,唇瓣分离,看着他的眼睛说:“再叫一次。”

  叶开便依言又叫了一声,很小声的声音消散在凉透了的晚风中。

  陈又涵勾了勾唇,握着他的颈侧,说:“我前几天做了一个梦。”

  梦里的陈又涵也会做梦,是梦中梦。叶开从草坪上坐起,被陈又涵顺手拉了起来,两人并肩出操场。

  周六下午,学校里近乎空荡,只有门卫养的两只猫在低矮的围墙上慢步。陈又涵抬臂一揽,光明正大地将叶开搂进怀里,要是被教导处张主任看到,估计又是一阵腥风血雨。

  “你梦到什么了?”叶开手里来回拨弄着那颗篮球。

  “梦到你叫我又涵哥哥,”他用力回忆,就能想起那个梦的诸多片段,“梦到我忽然间老了挺多,打领带穿西装,不过你还是一样,站在我面前,一下子好像比我小了十几岁,像个高中生。”

  叶开的脚步不自觉慢下来,“然后呢?”

  “然后,我好像欺负你了,你一直拉着我的袖子哭,叫我又涵哥哥,让我不要跟你分手。”陈又涵停顿了一下才说,“我对你说了很过分的话。”

  叶开的神情僵在脸上,好像一时间陷入一种很空的茫然中,但很快又强行调整过来。他屏着呼吸,努力让自己的尾音不要颤抖,问:“什么话?”

  陈又涵不愿逐字逐句地复述,轻描淡写地说:“说我厌了,说你一直缠着我会很烦,说我没办法做到一直只和你在一起。”

  篮球滚落地面,一路弹跳着发出砰砰声,从叶开的脚边骨碌碌滚远。

  陈又涵见状,紧搂着他的肩摇了摇,好笑道:“梦是反的。”

  叶开失神的视线停留在他脸上,脸色在日暮下显得苍白。

  那一瞬间的手足无措,像极了梦里的那个玄关门口,那时候的叶开脸上也写满了惊惧惶恐,用力瞪大眼睛死死拽住他的衣角,一边眨眼一边本能地摇头。眼泪从他的眼眶里不停地滑落,他语无伦次,反复请求他不要放手。什么蓝宝石,什么答应了要结婚,陈又涵听不懂,但心脏一阵紧过一阵的抽疼那么真实,甚至击穿了他。他痛得全身骨头都作痛,拼命地想抱住叶开,说我不会离开你,但内心不管作何挣扎,说出口的话却总是平静残忍。

  「你最了解我,一年多,我早就厌了。」

  「两人谈恋爱讲究一个好聚好散。」

  「最开始不想说的这么直接,但你一直缠着我的话,也很烦。」

  ——“你他妈闭嘴!不是这样的,不要说了,不要说了!闭嘴!……我让你他妈的闭嘴!”每说一个字,他就在心里慌张地怒骂。

  但无济于事。

  陈又涵站到他面前,握着他两肩,做了梦里一直想做的事:“梦里这么说,其实是永远不会厌,永远不会觉得你烦,”初恋的话,接下来的话语未免太重——他心跳如鼓擂,但还是说了出口:“……永远只想和你在一起。”

  叶开很勉强地抿起唇笑,但目光心不在焉。

  陈又涵松开手,别扭地说:“我只是在安慰你而已,你千万不要当真啊。”

  “然后呢?叶开继而用一种很奇怪的、仿佛梦游般的语气问,“没有了吗?”这样的语气,让人吃不准他到底是渴望听到“有”,还是希望听到“没有”。

  “没有了。”陈又涵走远,去追那颗停在远处的篮球,声音渐渐模糊。他俯身捡起球,再回到他身边时,才用漫不经心的语调说:“我怎么可能对你说那种话。”

  但这样并没有安慰到叶开。他牵起叶开的手,哄他开心:“你知道吗,我穿西装的样子还可以。”

  叶开去过几次思源路的陈家,陈飞一每次都旁敲侧击,搞得陈又涵不堪其扰,转为和他在咖啡厅写作业。叶开讲题很有耐心,面对基础薄弱得像一盘散沙的陈又涵,他居然也能不厌其烦地给他划重点列步骤,条分缕析,从分析题干一步步往下教,最后还会再找几道习题巩固。老老实实写完物理卷时已经近八点,服务生进来换了三次杯盏,一个月下来已经对他们见怪不怪。

  出咖啡厅,风涌过,带来城市夜晚的凉意。叶开一直心不在焉,陈又涵脱下校服外套裹住他,用力将他搂进怀里。

  人行道上有人夜跑,沿岸江流宽阔。十几年前的西江远没有后来的华丽,灯光寂寥,对岸遗留的民国建筑还在修葺中,反倒是一艘艘运沙船在江面上停泊。叶开的家过了长堤桥不远,陈又涵送他到小区楼下,要道别了,路灯暖融融的橘色笼罩着两个人。

  他理了理叶开被风吹乱的额发,顺势在他额上轻轻弹了一下:“别难过了。”

  叶开点点头,安静地与他对视。

  陈又涵笑了笑:“其实那个梦也不是那么糟糕。”他圈着叶开的肩膀,俯身在他耳边说:“也有好的片段。梦到我和你在斐济度假,你暗恋我,以为我不知道,其实在你睡着的时候,我偷亲你。梦到和你在温哥华的海边散步,你牵着我的手,有一条和宙斯很像的阿拉斯加跟着。梦到你坐在我怀里,我叫你……”他顿了顿,重新找到叶开的双眼,轻轻吐露两个字:

  “宝宝。”

  叶开抬眸,彼此的眼神错落,却又近在咫尺。

  “我可以这样叫你吗?”陈又涵珍重珍宝般轻声问。

  叶开迟疑地点头。

  陈又涵便叫他:“宝宝。”

  叶开说:“再叫一次。”

  “宝宝。”

  声音越来越低,在月光下,在静谧的蟋蟀虫鸣和小卖部的电视声中,近乎不分明。

  陈又涵叫着他,心里不知道为什么,像风下的绸缎般泛起柔软的浪。那是一种与面对杜唐时截然不同的心情,好像做什么,都害怕惊扰了他,打搅了他,唐突了他。女生球赛给他送水,他可以眼也不眨地拒绝掉,一中的校花在门外等他放学,他半真半假玩笑一样地交往,出柜以后每天打架,课桌里一边收着匿名情书一边收着匿名辱骂,他什么都不在乎。

  陈又涵的十八岁天不怕地不怕,随心所欲,不知道“委曲求全”这四个字是要怎么写。但面对叶开,他什么都没有。他像一个被剥掉一切皮肤的人,冲入了一场暴雨之中。

  他紧紧搂住叶开的腰,很近地贴近自己,垂眸注视到他的眼睛中。要吻上的时候,外在所有的声音都停摆,只是一盏远光灯刺目地照了过来。

  像一盏探照灯,残酷地照进了一个梦境。

  ……这个吻终究是被打断了。

  陈又涵神色平静地松开手,将叶开拉向自己身侧。车缓慢通过,世界重回暗色,但刚才的氛围已经荡然无存。他把书包递给叶开:“回去吧。”

  叶开走了两步,住宅楼的门洞黑黢黢的,要人走进去发出动静才会应声而亮。但叶开知道,这是梦,他永远都走不进这栋楼,这盏灯也永远不会亮。

  他听到陈又涵在身后又叫住了自己。

  “叶开。”一本书从手中递出,“忘了这本。”

  博尔赫斯,《小径分叉的花园》。

  叶开接住。自从那个梦之后,他始终处于半梦游的状态。书没接稳,从两人手间滑落。掉下去的瞬间,页面凌乱地散开。陈又涵俯身捡起,两张照片从里面滑出一角。

  “这什么?”

  身体比意识先行一步。还没来得及想这样的举动是不是不礼貌,手已经把照片抽了出来。

  动作和神情都僵硬在了这一秒。

  照片上的人穿西服打领带,不同的发型,面容英挺,嘴角的笑意漫不经心,有着与少年完全不同的绅士风度。

  陈又涵猝不及防地抬头,抬头看向一步之遥的叶开,目光却没有实质性的内容。他再次垂眸,动作慌乱。照片里的画面不是错觉,……几乎是他。他说几乎,是因为不敢相信世界上会有长得一样的两个人。

  再翻。

  以为已经万劫不复的心没想到还有更深的地狱在等着。

  是叶开和这个人的合影。他趴在对方背上,环着他的肩膀,笑得那么好看,与背景的沙滩椰林相配到极致,是让人一眼看到的好心情和爱情。

  陈又涵攥紧了相纸,年轻的喉结反复滚动,他艰难地吞咽数次,才找到自己的声音,甚至还自嘲地笑了一声:“原来是这样。”

  不是那个人几乎是他,而是他“几乎”是那个人。

  说是几乎,是因为世界上没有两个人长得几乎一模一样,但对于叶开来说,大概像到这种地步也已经足够。

  怪不得他第一次见他,就霸道地不准他喜欢杜唐。

  第二次见他,就要吻他。

  他反反复复地说喜欢,毫无缘由地笃定。那种笃定真的让人心动,竟然让他第一次感觉到自己在被坚定地选择、被坚定地喜欢。

  所谓的坚定,原来与他无关。

  注视着他的双眼时,明明像他说的,眼神里有很多很多的喜欢,但又好像总是落在很遥远的地方。

  原来他抓不住叶开,不是因为他还没好到那个地步,不是他还没好到足够叶开把所有的眼神都放在他身上,而是因为叶开看的,原本就不是他。

  物理考四十分的从来就不是他,喜欢会画画的男生的也不是他,喜欢喝威士忌麦卡伦的不是他,觉得玩机车无聊的也不是他。他以为叶开是哪里打听到的传闻,他以为那是一些无伤大雅的误解。

  所以,他会在接吻的时候说“好青涩”。

  是因为有落差。

  时间在思维里可以走得很慢,一秒钟的工夫,便可以把美丽的城堡毁坏成残骸,又一秒钟的工夫,也已经可以让一个内心世界遍体鳞伤的人将自己修补成若无其事的样子。陈又涵嘲弄地勾唇,说了那个梦以后叶开就始终魂不守舍,不是他害怕噩梦成真——他怎么会这么自恋?叶开怎么会害怕他离开他,怎么会害怕他说那些残忍的话?那些话,大概是那个人曾经对他说过的。

  看,就连噩梦也是重演别人的故事。

  所以他自作多情说什么“我怎么可能那么对你?”,叶开根本不在乎。

  攥着照片的手垂落身侧,陈又涵身体僵直,努力维持自己濒临破碎的平静:“对不起,我误会了。”

  夜色中,叶开看清他手中的照片,双眸缓缓睁大。

  怎么可能?照片上的陈又涵,西装革履,在众人的簇拥下走向辉煌灯光笼罩下的晚宴会场。

  他本能地叫了一声:“又涵哥哥。”

  陈又涵勾了勾唇,嗓音发紧:“你在叫谁?是他,还是我?”

  和叶开相仿的年纪,被一口一个“哥哥”叫着,他居然也甘之若饴。这个世界怎么会有这么多巧合,连名字都——他妈的一样!

  叶开往前走了一步,很短促地笑了一下,继而目光混乱地看着他:“不是的,不是你想的那个样子……又涵哥哥,又涵哥哥,你听我解释!”

  陈又涵挣开他的手,堪称绅士地往后退了一步。

  “我今天说错了,不是我穿西装好看,是他。”他笑了笑,俯身,将那本书连着照片一起,轻轻地放在了地上。

  “游戏结束了。”

  作者有话要说:啊啊啊啊鸽了好久,如果忘了前面的话就连起来看一下,对不起!

  这个番外的迷底,大概就在《小径分叉的花园》中。

  实在get不到别着急,明天更新以后就一定一定看得懂了

  还有最后一part(越写越长真的对不起呜呜呜,补充了太多细节)(m.看书小说)更新最快,小哥哥小姐姐记得收藏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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