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8章 历法_终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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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68章 历法

  第968章历法

  去岁末,李瑕听郭弘敬说到其兄长郭守敬在西夏故地治水之事,便起意一定要招揽对方。

  李曾伯攻打兴庆府之前,林子已前往陇西安排人手负责此事,即派人盯着郭守敬,并派人随军待破城时留下他。

  军情司只为了一个人便如此兴师动众,究其原因,却是因李瑕久闻其名,这种久闻其名是指宋元之际的科学大家,他听说过郭守敬。

  连李冶这般的北地名儒,李瑕也只是听元严说起才知道;至于秦九韶这种凭《数学大略》而受到赵昀召见的,李瑕与其打交道前也没怎么听说过。

  由此可见,在李瑕心中郭守敬的名望。

  当然,李冶、秦九韶没等到那一个王朝初立、百废待兴的时代,没能施功于千古,这才是他们在名气上远不如郭守敬的原因。

  个人的力量在时代洪流面前终究是……很遗憾的。

  像这些天才,修得满身才华,谁不想利在千秋、名垂青史呢?

  李瑕在攻兴庆府之前就知道自己在联络西域之后要做的是什么,在立国并让治下百姓解决了基本的温饱之后,他要开始在制度、技术、风俗等方方面面进行一点点的改变,渐渐胜过元、宋,再强胜过元、宋。

  开国奠基、革弊更化。

  而郭守敬所擅长的,天文、历法、水利、算学,恰恰是凡开国之初需要的。

  就在去岁,郭守敬被派往西夏时正遇到北地大儒许衡,许衡给了他一个评语。

  “天佑我元,似此人世岂易得?!”

  许鲁斋先生一世英名,但这次说错了。不是对郭守敬的评价错了,而是李瑕让他的前四个字大错特错。

  ……

  江春不知这些原由,因此不理解李瑕为何如此热情。

  就在这都水司的衙门口,他抬头一看,才发现原来秦王也可以让人如沐春风。

  当年在庆符县,那个听不懂人话一样的年少县尉不是真的不知礼数,而是对他江春没有必要而已。

  此时秦王含笑一抬手,温文尔雅,知书达礼……如果女儿是学这样的他,现在一定能出落成大家闺秀。

  再一转头,只见郭弘敬已与被秦王亲自领来的那中年人重重抱了一下。

  “兄长,你真的也来了?”

  “是啊,我也来了……”

  江春隐隐听得这话里有些怪怪的意味,他打量了那人一眼,三十出头的年岁,相貌俊伟。

  “郭守敬郭若思。”

  见过礼之后,江春带着女儿退出来,心里念叨着这名字,又喃喃了一句。

  “历法?历法。”

  父女二人回到家中,江狄也没听到江春再骂自己,转头一看,只见他捻着胡须,也不知想什么想得入神……

  胡须在两根手指之间搓滚着,江春想着想着恍然明白他这“知长安府”到底是差了点什么。

  因为还不是京兆尹。

  自己有多少能力,江春心里还是有数的。

  他不是郭守敬那种开物成务的实干之才,不可能得到秦王对郭守敬那种倚重。他确实也就适合长安知府这种需要能八面玲珑的官位。

  再往上升很难,但只要秦王一称帝……

  江春一个激灵,搓着手站起身,来回踱了几步。

  “还有谁?还有谁能比我这种追随王上最久的老臣适合劝进……”

  那边李瑕带着郭守敬到了都水司之后,并没有马上安排其官职,只是寒暄了几句便让他们兄弟团聚。

  “兄长,那这便随弟到住处去吧?”

  “好。”

  兄弟二人出了都水司,一开始都保持着沉默。

  走到无人的小巷了,郭弘敬才开了口,道:“方才当着秦王的面不敢说……兄长来了,弟也不知该高兴还是该悲哀。”

  “不该问别问,只看你是高兴还是悲哀?”

  “高兴。”

  郭守敬拍了拍他的肩,笑道:“兄弟团聚,我也高兴。”

  话虽如此,他眼神里却带着悲色。

  “可是嫂子和侄儿他们都还在河北,祖父的墓地又由谁扫?”郭弘敬也叹道:“没想到兄长也被俘虏了。”

  “是啊,我亦很牵挂他们。西夏故地的水利才要修完,黄河河套一段亦能漕运之事还未证明……已被俘了啊。”

  “兄长这么快就要修完了西夏故地的水利?!”

  郭弘敬震惊不已。

  他在关中也有近一年了,亲眼看到关中各项水利进展不过只到三分之一,没想到面积更大的西夏故地,兄长已完成了。

  换作是旁人,聊着被俘之事,接下来必是要忧心忡忡地议论前程性命。

  偏话题不小心引到了水利之上,两兄弟便顺着水利说了下去,什么高兴悲哀都抛诸脑后。

  郭守敬点了点头,道:“西夏有旧渠,如秦时所凿之北地东渠,汉时所修之汉延渠、光禄渠,唐时修唐徕渠……渠道完善,故而有‘塞北江南’之称。我随张丞相抵达之后,勘察水势,认为西夏治水,应‘因旧谋新、更立闸堰’。”

  “因旧谋新、更立闸堰?”

  郭弘敬推开一处宅院的大门,引着兄长走了进去。

  院落宽敞、干净、明亮,正可住两家人。

  兄弟两人却是看都不看,径直走过厅堂,在一处桌案前推开地图。

  郭守敬正要磨墨,郭弘敬已拿出一罐墨汁。

  “这里用这个,方便些。”

  “且看,这是唐来渠,我疏浚原有河道四百余里,修堤建坝,控制进渠水量……”

  黄昏的阳光透过窗户,正照在这张桌案上。

  郭弘敬认真听着兄长的述说,颔首不已。

  这场面就像回到了十七年前,六岁童子跟着十六岁的兄长每日也是这样读书习字。

  “正渠十余条、大小支渠六十八条,如此,整个水渠如蛛网密集,可灌溉农田五万余顷。”

  一直说到阳光没去,郭弘敬点了油灯,犹赞叹不已。

  “兄长之才,弟远不及矣。”

  “你修关中水利亦是如此,不该仅考虑渠道如何修更为完美,还该考虑百姓如何,工期工量附近百姓是否能够承担,做到简而实用……”

  郭弘敬近来多受到夸赞,本以为自己做得已经很好了,而今兄长一来,还是高下立判。

  他素来是崇敬兄长,并不因为被比下去而懊恼,反而更有了谈话的兴致。

  “兄长可知,关中设有格物院,可将伱的铁龙爪扬泥车造出来,只待到黄河一试……”

  “真的?”

  “……”

  “小郭官人,还有大郭官人!用饭了!”远远的也不知是哪个老妇喊了一声。

  那是长安府派来照顾郭弘敬起居的人。

  郭守敬搁下笔,才发现这里是异乡。而方才进门、提笔、写写画画都那般自然而然,让他以为是回到了河北邢台家中。

  兄弟二人正要转身去用饭,郭守敬瞥了一眼案头大量的文书,又问道:“这是你在敌营的差事,做什么?”

  “历法。”

  郭弘敬又回过身来,道:“如今,宋国那边用的是《会天历》,并不准确,赵氏南渡前后已十数次改其历法。而北方自辽、金以来,尤使用《大明历》,然而年代久远,误差太大。四季转回、农耕节令皆已不准,必须颁布新的历法。”

  郭守敬像是被虫蜇了一下,精神一颤。

  “新的历法?”

  所谓“天时地利人和”天时排在最前面。

  而历法是什么?

  是告诉世人今天是哪一天、春夏秋冬何时轮换、起居农耕该如何安排。

  历法就是时间,若历法不对,一切都是乱的。

  打个比方,李瑕收复长安时,按大宋的时间也许是七月三十,可长安城当时也许是八月十三,因为用的是不同的历法。

  没有对的历法,连中秋的月亮都不圆。

  八百年前,南北朝时期,祖冲之创制出了《大明历》,至今还在中原衍用,误差也越来越大。

  当然,时人一直在修正。才能让南北的中秋、年节都差不多。

  但随着观测越来越精密,一次同余式愈发难解,需要由李冶、秦九韶这样的算学大家进行繁重的运算,得出庞大的上元积年数字。

  必然要有一个新历了,一个适用于当世,让人们合理地起居耕作的历法。

  谁来创制?谁来颁发?

  谁能来划定这个时代的时间?

  往后数百年每一个还活着的人开口所说的几月几日,该由谁来定?

  ……

  郭守敬走出屋子抬头看向夜空。

  他从小就喜欢观天象。

  甚至这些年,他观天象时仿佛能听到上天的声音在告诉他,他就是被上天选中的那一位制定新历者。

  如祖冲之一样的天才。

  郭守敬憧憬过有朝一日会向大元的皇帝陛下献上一部新历。

  可现在被俘虏了……

  今夜没有星星,只有漫天雪花纷飞。

  现在有的历法太乱,郭守敬忽然不知道今夕是何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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